“如果加上这4分，我们本可以以小组第二直接进世界杯。”

2018年，俄罗斯世界杯亚洲区预选赛结束之后，时任国足主帅里皮被问到了对中国队的成绩的看法。10场比赛之后，国足仅仅排名小组第五，但和第二名的韩国队只差了3分。

在里皮看来，他带队的第一场比赛，应该赢下卡塔尔才对，客场对阵叙利亚，也不应该被对手在最后时刻扳平比分，这样算下来，国足里外里丢掉了4分。

没能冲进世界杯，里皮显得很遗憾，但考虑到仅仅带队6场比赛，就把国足的评价从毫无希望带到了功亏一篑的高度，当时的他还是对国足颇有信心，于是他说出了：

“这支队伍会越来越强，我们会为下一届亚洲杯准备，我们要在下届亚洲杯成为主角。”

四年过后，猪羊变色。

8场比赛过后，国足依然排名小组第五，但距离第二名日本队的差距已经多达13分，甚至耻辱性地输给了越南队。

这不仅意味着，国足要开始备战2026年世界杯，还意味着，国足的形象跌到了历史最低谷，引得笑星和董事长纷纷建言献策，所谓的“部队化管理”再次沉渣泛起。

不管这些人说得有没有道理，中国足球都到了需要回顾过去四年的时候，从中总结经验，吸取教训。

虽然类似的事情，我们已经做得太多太多。

2019年的亚洲杯，中国队有没有成为主角，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观点，但冯潇霆显然成为了主角。

对阵强敌伊朗的1/8决赛，在里皮孤注一掷的这场比赛上，作为后场大将的冯潇霆在处理球时出现失误，被伊朗队抓住机会，首开比分。

大哥尚且如此，小弟自不用说。随后的比赛中，刘奕鸣、石柯也出现了程度不一的失误，伊朗队借此打出了3-0的比分，最终将中国队淘汰。

这场比赛过后，冯潇霆再也没有入选过国足，而里皮也选择了离职。

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，对于球员和教练，都是如此。

里皮离职之后，足协开始了新任主帅的遴选工作，但这并不是唯一的工作，因为在国内联赛，资本迎来了最后的狂欢。

2019年的冬季转会窗口，中超16支球队总投入达到2.19亿欧元，虽然这一数据已经不比前三年，要知道在2017年冬窗，中超投入创下了4.07亿欧元的历史纪录，但超过20亿人民币的数字依然惊人。

其中，广州恒大排名第一，花出了8143万欧元。

当时，要求足协遏制金元足球的声音，已经非常强烈。

虽然足协在转会窗口开启之前，在引援调节费的基础上，新增了包括俱乐部支出限额、俱乐部注资限额、俱乐部亏损限额、单场奖金限额的“四大帽“新政，但根据与前一年冬窗的投入对比，就可以清晰地发现，所谓的新政并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。

最终，在这些疯狂的时代签下的合同，都变成了球员、教练讨薪、俱乐部赖账的见证。

“恒大带来了大量资本，对于这种情况，中国足球的管理者以前是没遇到过的，可以说没有任何经验。英超这些年不断有外国资本涌入，但你看英超的控制要好很多。因为他们见过资本的残忍。“

接受采访时，一名在中超执教，也遭遇过欠薪的外教指出了中超联赛的问题。在他看来，虽然金元足球由恒大发起，但归根结底，是中超联赛没有完备的制度来抵消资本大肆投入所带来的风险。

“各俱乐部一边说反对恒大，却又想着从恒大身上多赚点钱，或者被恒大‘爆买’行为刺激后，也跟风追加投入，最终，大家一起把价格抬上来了。“

没有谁是唯一的责任人，也没有谁是真正的无辜者，大家共同创造了当时的疯狂，以及如今的鸡毛。

在这其中，中国足球的管理者也添了一把火。

2017赛季，中国足协推出了所谓的U23政策，从“18人大名单中必须有两名U23球员，其中一名必须首发“，到此后的”U23球员上场人数与外援上场人数挂钩“，这让没有足够储备的俱乐部，在转会市场上开始了抢购。

虽然政策的本意，是让年轻球员尽快打上职业联赛，获得更多锻炼成长的机会，但奇货可居，年轻球员迅速获得了市场的热捧，这不仅让留在国内的球员失去了留洋的动力，也让已经留洋的球员踏上了回国的路。

必须要承认的是，U23新政颁布之后，的确涌现了大量的新鲜面孔，但这种政策保护下的出场时间，能给他们带来多少的锻炼效果，终归要靠成绩证明。

2020年初，大考到来。

在关系到东京奥运会参赛名额的U23亚洲杯上，97国奥交出了小组赛3场3负，一球未进净负四球的糟糕成绩单。

当时还有声音认为，这已经是不错的成绩了，如果没有U23政策，国奥的表现会更加糟糕。理论上来说，确实如此，如果没有U23政策，以这批球员的实力，是无法在中超联赛立足的。

然而值得与不值得，需要看中国足球为此付出的代价，这些球员不仅拿到了不该拿到的高额薪水，而且让中超联赛的品牌价值受到了冲击。

2018年初，体奥动力买下的中超版权，从5年80亿变成了10年110亿。

虽然2020年初的结果不佳，但整个世界都在怀念那个时候。

新冠疫情爆发之后，生活方式受到冲击，经济逻辑就此改变，中国足球在中国社会的地位得到了清晰的体现，在演唱会可以照常举办的情况下，中超联赛连续打了两年的赛会制比赛。

要知道，2019赛季的中超平均上座率仅仅为24076人，防疫压力远低于明星演唱会。

在赛会制比赛下，俱乐部没有门票收入，也难以获得赞助和广告收入，联赛品牌受到冲击之后，得到的分红也显著减少。

中超联赛本身仅存的广告效应，也在中性化的要求下，成为泡影。

2020年初，天津天海成为历史。

2021年初，疫情时代的第一个中超冠军得主——江苏苏宁，宣布解散。

而在这一年年中，随着昔日不可一世的广州队内部也流出欠薪传闻，这一消息彻底印证了此前外界的猜测：如今的中超联赛基本全员欠薪。

下至梯队球员、年轻小将，上至俱乐部主力、知名国脚，每个人都在艰难地维系着自己的生活，一旦到了坚持不下去的那一天，社交媒体上便会出现讨薪的文字。

就像那位外教所说，这样的集体讨薪只是在向社会展示中国足球更为丑陋的一面，除了将矛盾摆到台面上，球员们并不会得到支持。

“我感受不到人们对足球圈讨薪者的同情，过去这些年，这个圈子被金钱浸泡得太深了。“

就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下，中国足球拉开了冲击卡塔尔世界杯的序幕。

在二进宫的里皮的要求下，颇受争议的归化球员走入了中国足球的历史，几乎是从那一天开始，国家队便再也无法摆脱归化球员所带来的争议。

初期，受到流程繁琐和规则模糊的影响，归化球员的工作并不顺利。四十强赛期间，里皮所能信赖的归化球员只有艾克森，但他已经在其他位置开始了新老换代，这让国足在四十强赛期间出现了成绩波动，意大利人在上一届十二强赛和亚洲杯期间积累的声誉，很快便消耗殆尽。

短短两年时间，国足从憾平叙利亚变成了不敌叙利亚，于是里皮抛下一句“我不想抢钱“，拂袖离去。

里皮离开之后，国足将选帅视线重新放到了土帅身上。

在王宝山和李霄鹏之间，此前已经带队征战东亚杯，而且在竞聘时颇为积极的李铁，显得尤为突出，考虑到他曾在里皮身边长期担任助教，国家队主帅的重任便落到了他的肩上。

在受到疫情影响，无法通过热身赛找到比赛状态，只能在西亚客场打完剩余比赛的情况下，李铁和队员克服了种种困难，完成了晋级十二强赛的目标。

这一结果让陈戌源主席在更衣室内手舞足蹈，但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。

四十强赛与十二强赛的比赛强度截然不同，而这并不是李铁的几句鸡血就能弥补的。

没有人指望国足能战胜日澳这些强敌，但李铁对归化球员的使用方法，引来了外界的一贯批评，于是在重压之下，李铁的性格劣势被无情放大。

表现差的时候，李铁的诉苦不会被接受；表现好的时候，李铁的骄傲也不会被理解。

六场比赛过后，迫于成绩和舆论层面的双重压力，足协做出了解雇李铁的决定。在那个时候，成绩就已经失去了希望，但关于归化球员的争议，依然会陪伴下一任主帅。

这个人，是当时竞聘的李霄鹏。

四年前，中途接手国足的里皮，带队在主场战平卡塔尔。

事后，他会惋惜于那场比赛平局的结果，就像他之后所说的，国足在那场比赛丢掉了2分。

然而，李霄鹏不是里皮，他所接手的球队，也不再是四年的那支国足，他所迎战的首个对手，也从卡塔尔变成了日本。

输给日本，不会令人感到意外，但在大年初一之夜输给越南的结果，让国足跌到了历史最低点。李霄鹏比李铁更能隐忍，即便他已经注定被这场比赛的结果写在了史册上。

“我们跟归化球员一直保持密切的联系，现在的情况应该说不太乐观。“

几天前，带队集训的李霄鹏透露了归化球员的情况，从这句话开始，归化球员在媒体人的笔下，形象发生了180度的逆转。

“享有‘无条件’特权，在队内产生了很不好的影响”、“刻苦训练是经纪人包装的结果，不太愿意接受国家队的体能测试“，然而外界不能接受这样的解释，在他们的眼中，归化球员的实力和拼劲远在国内球员之上，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。

很显然，如果这次不征召几位来自巴西的归化球员，国足的日子依然不会好过。

当巩汉林带着无数国人的支持，“讨伐”国足的时候，就像那位外教所说的，冯潇霆们的回应不会得到丝毫的同情。

巩汉林们依然停留在足球运动员赚几百万、几千万的印象上，就像几年前很多人依然认为足球运动员要“送礼”才能上场比赛，外界不会知道如今的足球运动员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收到薪水了，也不会知道过去四年中国足球经历了什么。

他们不知道，他们也不想知道，他们看到的只是中国队1-3不敌越南队，而他们不知道的是，还有更深的低谷在前面等着中国足球。

只不过下一个世界杯周期，中国足球的管理者们，是否决定开始做实事了？

（牧子）